推開老家斑駁的木門,一股混合著泥土與梨花香的清甜撲面而來。院子中央那棵老梨樹依舊枝繁葉茂,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葉片,在地上投下細碎的光斑,恍惚間,童年的記憶便順著這些光斑蔓延開來。
童年的夏天總是悠長而愜意。清晨天剛蒙蒙亮,我就會被梨樹枝頭嘰嘰喳喳的鳥鳴喚醒。穿上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裳,趿著奶奶做的布鞋,跑到院子里幫爺爺澆菜。小菜園緊挨著梨樹,種著黃瓜、西紅柿、茄子,綠油油的藤蔓順著竹架攀爬,沾著露珠的果實格外誘人。爺爺總會順手摘下一顆剛泛黃的小梨子,用井水洗干凈遞給我,咬一口,酸甜的汁水順著喉嚨流下,那是夏天最清爽的滋味。
午后的陽光愈發熾熱,梨樹下便成了最好的乘涼處。奶奶搬來竹編的躺椅,我依偎在她身邊,聽她講那些老掉牙的民間故事。她的聲音溫柔而舒緩,伴隨著梨樹葉子沙沙的聲響,像一首天然的催眠曲。偶爾有蟬鳴聲從樹梢傳來,尖銳卻不聒噪,反而為這寧靜的午后增添了幾分生機。奶奶會用蒲扇輕輕扇著風,驅趕蚊蟲,我則數著梨樹上青綠色的小果子,看它們在風里輕輕搖晃,不知不覺就進入了夢鄉。
傍晚時分,暑氣漸消,小伙伴們便會不約而同地聚到梨樹下。我們捉迷藏、跳皮筋、滾鐵環,笑聲傳遍整個小巷。梨樹的粗枝椏間掛著我們自制的秋千,用粗麻繩系著木板,蕩起來能碰到枝頭的嫩葉。有時我們會比賽爬樹,誰能最先摘到最高處的青梨,誰就是大家心中的 “小英雄”。我爬樹的技藝不算高超,常常爬到一半就嚇得不敢動彈,這時伙伴們會在樹下加油鼓勁,爺爺也會笑著托我一把,讓我順利登頂。
最難忘的是梨子成熟的時節。金黃的梨子掛滿枝頭,像一個個小燈籠,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果香。奶奶會搬來梯子,摘下一筐筐飽滿的梨子,一部分分給鄰里鄉親,一部分洗凈后泡在井水里冰鎮。冰鎮后的梨子咬起來脆甜多汁,冰涼的滋味從舌尖蔓延到心底,是童年最難忘的味覺記憶。我們還會把梨子的果核埋在樹下,盼著能長出新的小梨樹,在院子里追逐嬉戲時,總不忘跑去看看泥土里是否冒出了嫩芽。
隨著年齡增長,我離開了老家,去往城市求學、生活。但每當想起童年,腦海中浮現的總是那棵老梨樹,以及梨樹下奶奶溫柔的笑容、爺爺慈祥的眼神,還有伙伴們歡快的笑聲。那些簡單而純粹的快樂,像一顆顆璀璨的珍珠,串聯起我整個童年時光。
如今再次站在梨樹下,撫摸著粗糙的樹干,看著枝頭依舊掛滿的金黃梨子,仿佛又回到了那個無憂無慮的童年。時光荏苒,歲月變遷,老梨樹卻依然堅守在原地,守護著那些珍貴的回憶。原來,童年從未遠去,它就藏在梨樹下的舊時光里,藏在那些溫暖的記憶碎片中,每當想起,便會心生暖意,給予我前行的力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