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光落滿舞臺時

       九月的風把梧桐葉吹得沙沙響，高二（3）班的黑板報前圍滿了人。“校園歌手大賽開始報名啦！”文藝委員蘇曉舉著彩色海報，聲音像顆剛剝開的橘子糖，甜得發亮。林晚星抱著英語詞典縮在座位上，筆尖在“timid”這個單詞下反復畫圈，余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海報上閃著光的麥克風圖案。
       她的歌聲曾是整個老巷的秘密。小時候夏夜乘涼，她坐在槐樹下唱童謠，鄰居家的奶奶總說：“晚星的嗓子像裝了清泉，聽著心里都潤潤的。”可上了高中，這份天賦成了她藏在抽屜里的日記本，只敢在浴室的水聲里、放學路上的暮色中，輕輕哼幾句。上次音樂課老師讓獨唱，她剛開口就被自己的顫音打斷，全班的目光像聚光燈一樣打過來，讓她恨不得鉆進課桌底下。從那以后，她更不敢在人前唱歌了。
    “晚星，你報名嗎？”蘇曉蹦到她桌前，馬尾辮上的蝴蝶結晃來晃去，“我聽你課間哼過《遇見》，比原唱還溫柔呢！”林晚星猛地合上詞典，臉頰燙得驚人：“我、我不行，我唱歌跑調。”話一出口就知道是謊言，她甚至能清晰地想起自己哼這首歌時，同桌陸嶼抬頭看她的眼神，那眼神里沒有嘲笑，只有一種她讀不懂的明亮。
       陸嶼是班里的數學課代表，也是學校的風云人物。他不僅數學次次考年級第一，籃球打得好，還彈得一手好吉他。上周學校的籃球決賽，他投進壓哨三分后，全場女生的尖叫差點掀翻體育館屋頂。林晚星坐在看臺上，手里攥著濕透的紙巾，卻只記得他進球后望向觀眾席的那一眼，剛好與她對視，然后他笑了笑，像陽光撞碎在玻璃上。
報名截止前一天，蘇曉把一張填好的報名表塞到林晚星手里：“我幫你填啦，就當試試水，反正初賽沒人認識你。”林晚星盯著報名表上自己的名字，手指捏得發白。放學路上，她繞到學校的小花園，坐在長椅上對著手機練歌。剛唱到“我遇見誰，會有怎樣的對白”，身后突然傳來吉他聲，和她的旋律完美契合。她嚇了一跳，回頭看見陸嶼抱著吉他站在石榴樹旁，指尖還停留在琴弦上。
    “你唱得很好。”陸嶼走過來，把吉他放在腿上，“為什么說自己跑調？”林晚星的臉又紅了，低頭盯著地上的螞蟻：“我不敢在別人面前唱，會緊張。”“緊張是因為在意，”陸嶼撥了下琴弦，發出清脆的聲響，“就像我第一次參加數學競賽，拿到試卷手都在抖，但寫著寫著就忘了害怕。”他頓了頓，又說：“如果你愿意，我可以當你的伴奏。”
       從那天起，小花園的長椅成了他們的秘密基地。每天放學后，陸嶼會帶著吉他來，林晚星則捧著歌詞本，從一開始的聲音細若蚊蚋，到后來能看著陸嶼的眼睛完整唱完一首歌。陸嶼從不催她，也不評價她的技巧，只是在她唱錯時輕輕彈一個和弦提示，在她唱得流暢時，眼里會漾起比星光還亮的笑意。有一次，林晚星問他：“你為什么愿意幫我？”他低頭調弦，耳尖有點紅：“因為你的聲音，讓我想起我妹妹，她以前也總躲在房間里唱歌。”
       初賽那天，林晚星站在后臺，手心全是汗。蘇曉給她遞來一瓶溫水：“別緊張，就當是唱給陸嶼一個人聽。”輪到她上場時，聚光燈突然打過來，她下意識地看向臺下，陸嶼坐在第一排，抱著吉他朝她點了點頭。前奏響起，她閉上眼睛，想起小花園的石榴花、陸嶼的吉他聲，還有自己藏在心里的熱愛。當“我遇見你，是最美麗的意外”這句歌詞唱出口時，她突然不緊張了，聲音像掙脫了束縛的小鳥，在禮堂里輕輕飛翔。
       初賽順利晉級，林晚星的名字第一次出現在學校的公告欄上。班里的同學都很驚訝，連班主任都笑著說：“沒想到我們班還有這么個寶藏女孩。”可晉級的喜悅沒持續多久，復賽的曲目要求是原創，這讓林晚星犯了難。她嘗試寫了好幾版歌詞，都覺得太生硬，陸嶼幫她改了幾次曲子，也總覺得不夠貼合。那天在小花園，她把寫滿歌詞的紙揉成一團，委屈地紅了眼眶：“我是不是根本不適合唱歌？”
       陸嶼沒說話，只是彈起了一段新的旋律，溫柔又堅定。“這是我昨天寫的，”他說，“你聽著旋律，想想你最想唱給誰聽，把心里的話寫下來。”林晚星趴在長椅上，聽著吉他聲，腦海里閃過很多畫面：老巷的槐樹、媽媽煮的糖水、蘇曉遞來的報名表、陸嶼的笑容……那些溫暖的瞬間像星星一樣聚起來，她突然拿起筆，在紙上寫下：“星光落在肩膀上，勇氣在生長，謝謝你陪我把夢想，唱成了晴朗。”
       復賽那天，禮堂里坐滿了人。林晚星穿著蘇曉借她的白色連衣裙，站在舞臺中央。陸嶼坐在她身邊，吉他弦輕輕撥動。當她唱出自己寫的歌詞時，臺下安靜極了，只有聚光燈追著她，像把全世界的溫柔都給了她。唱到最后一句，她看向陸嶼，他剛好也在看她，眼里的星光和舞臺上的燈光交相輝映。掌聲響起時，她看見蘇曉在臺下哭得稀里嘩啦，揮舞著寫有“晚星最棒”的熒光棒。
雖然最終沒能進入決賽，但林晚星收獲了比獎項更珍貴的東西。她開始在音樂課上主動舉手獨唱，班會課上帶著大家唱班歌，甚至加入了學校的合唱團。有一次，她在小花園教低年級的小朋友唱歌，陸嶼站在不遠處，抱著吉他安靜地聽著。陽光穿過樹葉，落在他們身上，像撒了一地的碎金。
       期末表彰大會上，林晚星作為“校園文化之星”上臺發言。她握著話筒，想起第一次在初賽舞臺上的緊張，想起陸嶼的吉他聲，想起所有鼓勵她的人。“以前我覺得，夢想就像天上的星星，遙不可及，”她說，“但現在我知道，只要勇敢一點，再勇敢一點，星光就會落滿我們的舞臺。”臺下響起熱烈的掌聲，她看見陸嶼站在人群里，笑著朝她比了個加油的手勢，和第一次在小花園時一樣。
       放寒假那天，陸嶼把一把定制的吉他撥片送給她，上面刻著“星光”兩個字。“下學期的歌手大賽，”他說，“我還當你的伴奏。”林晚星接過撥片，指尖傳來溫熱的觸感。老巷的槐樹下，她輕輕哼起那首原創的歌，陸嶼的吉他聲在旁邊響起，引得路過的小朋友跟著拍手。
       林晚星突然明白，青春從來不是一個人的舞臺，那些陪你練歌的夜晚，那些為你鼓掌的瞬間，那些給你勇氣的人，都是青春里最亮的星光。而成長，就是學會把這些星光藏在心里，然后勇敢地站在舞臺中央，把自己的熱愛，唱給全世界聽。就像此刻，月光落在吉他上，星光落在她的肩膀上，所有的美好，都剛剛好。